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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把這銀子全端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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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把這銀子全端了

李妍渾身血都在往頭上走。

身下詭異的沈默和眼前所見,讓她後背發涼,一時間所有的常識都斷了線。

整個人楞在梁上。

不多時,身下曲樓眾人像是迷糊過來一般,發出一陣陣掌聲與喝彩。

這震耳欲聾的回饋之聲,強行將李妍的神智拉了回來。

她這才悄無聲息地退到黑暗的角落去。

窗外傍晚,夕陽餘暉流金溢彩。

她指尖輕輕支著下顎,神情嚴肅。

很肯定沒有看走眼。

瓦片之上居然不是天空,而且漆黑一片,帶著一股腐朽的糟氣,從她打開的一片瓦中悶出來。

倒是怪了。

她閉上眼,回憶著整個曲樓的造型。

這裏就在海西酒樓正對面,從外側看,主樓一共三層,一層的大廳吟詩作畫,爭辯之聲,喧鬧之聲不停。

二樓雅室全部以珠簾做隔斷,沒有門,多是文人墨客在圍爐煮茶,會客的居多。

三樓則是不對外開放,只有身份尊貴,亦或者實力雄厚的世家子弟才有資格上去。

就這三層,沒了。

可李妍方才所見,瓦片背後分明不是天空的模樣。

“夾層?”她狐疑道。

下一瞬,她解釋不了的碎片線索,忽然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現串在一起,變得合情合理。

“對啊,夾層!”

有夾層在,所以血液就算從瓦片上滲入縫隙,室內的人也不會察覺到。

而案發之後若有人上屋頂換瓦片,也更是不會引起註意。

有點意思,兇手在上面拋屍的時候,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裏有夾層,不管怎麽折騰也不會引人註意,所以膽大妄為?

亦或者這一切只是一個巧合?

李妍這般想著,望著屋內人群焦點的沈寒舟,又往後退了半步。

沒辦法,雖然瞧著他臉上笑容僵硬,一看就是反感這樣的應酬場合,可李妍想要的線索還沒找到,只能委屈他繼續“賣藝”了。

她踮起腳尖,揚著胳膊打個手勢,告訴沈寒舟她還得再離開一陣。

果然,人群中央那個因為琴技卓絕而正被人敬酒的沈賬房,那一瞬間眼神都冷了。

李妍故作看不見,趕忙轉身。

她沿著三樓轉了一整圈,在小戲臺後面找到一扇開著的窗,一個翻身鉆出去。

還沒站穩,被一聲“大小姐”給嚇得滑一腳,差點掉下去。

“於北!你故意的吧!”李妍一手抓著他胳膊,調整下身法,這才站穩。

“你怎麽在這?”她問。

“曹大掌櫃讓我給你帶話,說驛站裏那兩個京官,也在這樓裏。”

李妍楞了下。

“不過我剛才看林建安把人帶走,坐上馬車往府衙去了,就沒進去。”於北指著道路北邊,“倒是大小姐您怎麽從這出來了?”

屋檐上的風呼呼吹動李妍的衣擺,她長嘆一口氣,將在房梁上所見同於北一五一十說了一遍。

“如此這般,就算真是換了瓦片,也一點都不奇怪。”於北點頭,“但他們為什麽換瓦片啊?”

“誰知道啊。”李妍一邊抱怨,一邊往最初發現血跡的位置走,“這個案子看起來就像是一群瘋子在跳舞,我是那個被瘋子牽著走的笨蛋。”

她蹲下,指尖輕輕敲了兩下瓦片。

這回她肆無忌憚的多掀起來幾片,想看看這瓦片下面到底蓋著什麽東西。

不多時,屋頂就被撥開一片。

李妍從小腿處抽出小刀,三兩下撬開木條,一個只有半人高的夾層出現在她面前。

於北先一步跳下去,李妍跟在後面。

這裏空空蕩蕩,什麽也沒有。

李妍從懷中拿出火折子,吹一口,接著跳動的火光仔細看著下面這一層。

果不其然,血水透過瓦片,浸透木條,而後低落在這一層。

她將瓦片揭下,一道光打在臉上。

夾層之下,沈寒舟與一群紈絝子弟侃侃而談,推杯換盞,任誰也看不出他是個土匪。

夾層之中,李妍手上瓦片的血痕已經發黑,都是滴落狀的模樣。

確實有人換了瓦。

可不對啊,隔壁胭脂鋪的屋頂上,瓦片齊全,也是一片血跡。

這是怎麽回事?

“大小姐。”忽然,於北喚她,“你快來看這。”

李妍將瓦片揣進懷中,勾著腦袋蹲著挪到於北身旁。

火折子照著眼前三個木箱,當中一只沒鎖。

於北將箱蓋打開,內裏滿滿當當,裝的都是銀元寶。

這一幕屬實始料未及。

李妍伸手將當中一枚拿起來,翻到底面看看:“也沒有落官印……”

她眼眸微瞇,頓了頓,對於北道:“你晚上帶人,把這幾箱子全端了。”

於北雖然詫異,卻還是點了下頭。

“沈賬房那怎麽說?”他問。

“還用和他解釋?”

“沈賬房做事認真得很,自他管理山莊之後,出銀子不容易,進銀子也得有名目。”

李妍無語,她將手中的銀元寶扔回箱子裏:“跟他實話實說,就說是我們從這打劫的,他自己會巧立名目。”

她輕笑:“我要看看這銀子丟了,最著急的人是誰。這樣才能知道,換這一屋頂瓦片的最大嫌疑人是誰,也好看看他要掩蓋的到底是什麽事。”

雙層瓦片,別說青州,放眼整個大晉都未必能找出幾家。

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,為什麽銀子會藏在這裏,為什麽出了人命案子,第一想法不是洗清幹系,而是換掉瓦片。

是不是這曲樓背後之人,和真正的殺人兇手之間,有著不能割裂的利益關系?

在替他掩蓋罪行?

晚上,月如勾,散場後李妍攙扶著搖搖晃晃的沈寒舟,將他手臂攬在自己肩頭上,話裏不少埋汰:“不勝酒力就別喝這麽多,後面我回來了你還在一個勁地喝,身子弱,還喝喝喝,遲早出問題。”

沈寒舟乖巧地“嗯”一聲,頭往李妍耳邊湊得更近了些。

他飲酒太多,整個人像是吞了火球,每一寸皮膚都燙手。

李妍攬著他的腰,扶著肩頭的胳膊,小心翼翼走在安靜的街上。

夜市已經清冷,頭頂高掛的大片紅燈籠也被風吹滅不少。

沈寒舟掙紮著抽回手臂,踉蹌站穩,將自己身上那件外衫解了下來。

他眼裏柔情萬種,將外衫蕩過李妍頭頂,強硬的,懶散的,裹在她身上。

外衫上仍有餘溫,李妍站在燈籠下,紅色的光映照在她錯愕的面龐上。

沈寒舟似乎連聚焦都已經吃力,瞇著眼將外衫系好,這才一手搭在她肩頭,搖搖晃晃往前。

他眼神裏充滿愧疚,踟躕著道歉:“是我的錯。”說完,擡頭看著星辰萬裏,“山莊眾人都很能喝,讓我以為自幼身在其中,多少也能得到些熏陶。”

他苦澀一笑,腳步一晃,差點摔倒。

李妍忙抓著他,將他手臂又架在自己肩頭,安慰他:“你從來不勝酒力。”

她不敢再多說,也不敢再多看沈寒舟的面頰一眼。

她怕從他眼睛裏,看到那個謊話連篇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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